黃遠康
早前有前高官在社交平臺上發表對新一份財政預算案的評論。他表示財爺加強發債力度意味香港「已經正式進入結構性財政赤字年代」,非常擔心特區政府未來會以債抵債,最終在無力償還下只能削減公共服務,留下一堆爛攤子給香港的子子孫孫。他又認為,雖然世上不少發達經濟體系都有巨額的債務,不過香港只是一個特區,而非一個主權國,憂慮過分舉債會觸發國際金融機構對港的信用評級,進而影響金融業的發展。有關言論一出後,旋即引起社會熱議,甚至令部分網民對香港前景感到悲觀。筆者認為,要評估是次發債的做法是否恰當,必須從三個方向思考,分別是發債的目的是什麼?發債的規模是否恰當?發債會否對香港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
在經歷三年疫情的衝擊,加上近年地緣政治角力進一步加劇,以及全球加息浪潮等因素下,特區政府一度引以為傲的財政儲備已經大幅消耗。名義上,我們仍有超過7000億港元的儲備,實際上,大部分的儲備金額都有指定用途,例如用於應付基建項目開支的基本工程儲備金、用於支付舊制公僕長俸的公務員退休儲備金、用於支持慈善團體營運的獎券基金、用於專上學生學費借貸的貸款基金等。除非出現非常特殊的情況,否則特區政府不能隨便動用相關資金支持政府日常開支。換言之,在扣除以上基金後,實際上特區政府的流動儲備金額不算豐厚,大約是1500億。因此,為了避免財赤進一步擴大及消耗更多財政儲備,積極開源增加收入是明智而務實的做法。
應付建設社會需要
增加收入無非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加稅,二是發債。可是,社會長期以來對加稅這個話題視為禁忌,要麼聲稱危害香港簡單稅制,打擊香港競爭力;要麼恫嚇會造成海外資金及大型企業流失,影響金融業的穩定,加上考慮到目前外圍經濟並不明朗,財爺只能從爭議性低的稅項著手,如煙稅、酒店住房稅、累進式差餉等,期望一定程度上為庫房帶來進帳。不過,目前財政缺口仍然較大,單靠加稅不足以應付財赤問題,而發債就成為解救眼前危機的唯一選項。
從是次預算案的發債產品,可以看出政府的發債思路並不單純是為了增加現金收入,也要利用這筆投資實現其他社會價值。例如發行500億的銀齡債券,就是讓手頭資金較為充裕的長者,可以有息率回報吸引的投資工具,令長者有穩定的收入之餘,又能夠減低對社會福利的依賴,更妥善地做好安老工作;至於綠色債券及基礎建設債券,更加是直接投資在與改善環境和基建工程相關的項目,既可帶動經濟發展,亦讓有份投資的市民得到參與感和幸福感。既然發債是解決目前財政不足直截了當的手段,而其目的是用於應付建設社會的需要以爭取未來獲得更大的回報,則有關做法顯然是不無道理的。
事實上,這位前高官在任內曾經做出一個具有前瞻性的決定,就是動用政府閒置的財政儲備並成立「未來基金」,用於投資全球各地回報穩定的優質金融產品,而產品所衍生的利息收入就會滾存在基金之中或回撥庫房為政府「幫補」收入。換言之,前高官都認同投資未來以爭取合理回報的做法。可是,現時他卻一反過去之態,對於財政資源緊絀的特區政府透過籌措資金以投資未來的決定提出質疑,實在教人摸不著頭腦。
恪守量入為出原則
雖然財爺率先預告未來5年內每年發債不多於1350億,看起來數字相當龐大,但是發債規模其實只是相當於本地生產總值的9%至13%,相較於絕大部分的國家例如新加坡、日本、韓國等明顯較低。儘管有意見認為香港不是主權國,與以上地方比較不太合適,可是,即使與同樣為非主權國的中國臺灣相比,香港的發債水平仍然不算高,因為當地的政府債務佔生產總值接近30%,而當地甚至被不少經濟學家認為屬於低負債、財政健康程度高的地區。可見,財爺的建議是遠遠未觸及警戒線,社會大眾及國際金融機構亦都無須過分憂慮。
無論政府發債水平是多少,最重要的問題是到底有沒有能力償還債務,避免因為債臺高築而影響政府的運作和發展,步西方國家的後塵。在這個問題上,筆者對特區政府充滿信心,一方面因為《基本法》第107條規定,「香港特別行政區的財政預算以量入為出為原則,力求收支平衡,避免赤字,並與本地生產總值的增長率相適應」,意味政府發債只能是中、短期的財政措施,長期還是要恪守財政紀律,不可能無止境地維持負債;另一方面,正如上述,港府財政緊張,只是因為近年外圍政治經濟環境不穩所致,只要香港繼續推動多元產業發展,善用發債得來的款項用於有投資回報的項目,加上預期全球即將迎來減息潮,作為外向型經濟體的香港有望在數年內全面復蘇,扭轉現時財赤和負債的問題。
筆者不想猜度提出相關論述的前高官的動機,但是作為負責主管財政事務多年的人,應該比起一般市民對於公共財政資源如何運用得宜有著更加深入的見解,亦都更加能夠體會投資未來的重要性。因此,希望前高官和社會各界人士不要抱著悲觀的情緒看待發債,而是應該想方設法,協助特區政府尋找善用這筆好不容易得來的發債收入的投資機會。